金属表面处理废水标准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补短板让岭南水城焕新颜，揭阳如何做到？

金属表面处理废水标准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补短板让岭南水城焕新颜，揭阳如何做到？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出的“三去一降一补”五项任务中，如果说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都是减法，那么补短板就是加法。

弥补短板该做些什么、怎么弥补呢?今天，我们去广东省揭阳市看一看。

污水四处流淌，臭味弥漫……一剂“强心针”，岭南水城将焕然一新！

榕江是粤东第二大河流，水系发达，风景秀丽。现在，每天早上8点，揭阳市冬泳协会的爱好者们就会来到这条母亲河游泳。

榕河贯穿揭阳市区，是远近闻名的“岭南水城”，然而四年前，揭阳多家电镀企业肆意排放工业废水，导致榕河污浊不堪、恶臭难闻，这些游泳爱好者不得不敬而远之。

48岁的张楚鹏是冬泳协会的一名会员，从事电镀行业已有10年。他说，刚加入冬泳协会时，他不敢告诉朋友自己做过什么。

总经理张楚鹏：因为我觉得很惭愧，因为游泳的人都喜欢水越来越清澈，可是我的电镀生意却污染了河水，我觉得很惭愧。

从宋代的“烤炉锻铁”到如今的现代化生产，揭阳金属加工产业走过了1000多年的历史。全市有金属企业7608家，铰链、导轨市场占有率占全国80%左右，规模居全国首位，是全国重要的金属产业生产基地、进出口基地、物资集散地和五金不锈钢制品加工研发基地。然而，硬币的另一面却没有那么光鲜亮丽。

因为五金制造业必须靠电镀业支撑，巅峰时期，揭阳各地遍布着600多家“作坊式”小型电镀企业，粗糙粗放的生产方式不仅导致五金加工业一直处于产业链的低端，同时无证无照的电镀“小作坊”也带来了严重的污染问题。

2012年揭阳市“两会”上，揭阳市政协委员、揭阳市五金商会会长林忠伟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林忠伟早在2006年就提出了这个建议，6年后，他坚持不懈，再次向揭阳市政府提交了该建议。

揭阳市政协委员、揭阳市五金商会会长林忠伟：我看了好几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都用了“推动”这个词，所以那天在讨论会上，我就建议政府工作报告把“推动”改成“促进落实”。

过去几十年，金属加工行业一直是揭阳市第二大经济支柱，每年产值达800-1000亿元，为揭阳经济发展提供了强劲动力，而一旦对金属加工行业进行整顿，势必会在短期内影响行业乃至全市GDP的增长。

一边是突出的环境问题，一边是稳定的发展动力，到底是“放弃”还是“保留”？这是困扰揭阳市多年的难题。但这次，林忠伟的建议终于得到了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

广东省揭阳市副市长曾瑞如：金属加工行业这么大，总量这么大，但产品质量低端，环境污染带来的压力这么大，这是我们面临的很现实的问题，没有办法绕开，还是放慢一点速度，争取空间，改善环境，谋求发展。

2012年，揭阳市政府下定决心严厉打击非法电镀企业，并设立统一的电镀园区进行污染治理，弥补金属产业产品低端化、生态环境污染严重的短板，也挽回了产业发展十几年来欠下的民生“债”。然而还债补短板绝非易事。

揭阳的金属加工产业多为中小企业，单凭转型升级的成本难以承担。此外，产业升级、集中治污设立电镀工业园的成本高达数百亿元，每年将影响70%的财政收入。在广东省21个地市中排名第16位的揭阳市，显然无力承担过亿元的成本。困境如何破解？

广东省揭阳市经济和信息化局局长袁文建：企业组成联合体，共同办园，这样整个办园过程中，市场发挥了主要作用，政府也发挥了一定作用，在这个过程中，按照政府的职能，开展一系列的服务和监督工作。

揭阳想出办法：全市联合金属行业企业，成立金属企业联合会，采取“党委领导、政府引导、协会主导、企业主体、市场运作”新模式，以电镀污染治理为重点，与德国有关部门合作，于2012年9月，揭阳金属企业联合会组织完成了首轮产业投资基金募集，成立公司对园区进行运营，打造金属生态城。

林忠伟：我们原本计划募资10亿元，但不到一周的时间，认购金额就15.2亿元，远远超出了我们原来的计划。

张楚鹏的电镀公司2015年入驻中德金属生态城。

这条全自动生产线是从德国引进的，耗资一千多万元，整条生产线都由电脑控制，从工艺先进到节能减排技术一应俱全，所有工序都增加了回收槽，对可回收材料进行回收利用，不仅在技术上提高了电镀产品的质量和产量，还减少了废水排放的总量。张楚鹏说，自己现在的电镀厂跟以前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

引进先进生产线，不仅是电镀行业发展的需要，更是入驻中德金属生态城的必备条件，以此推动电镀产业转型升级，与园区“零排放”污水处理中心实现技术对接。

对于是否要建立“零排放”标准，股东们一开始就存在很大争议。

林忠伟：因为我们觉得这是前所未有的，怕存在一定的风险。

广东省揭阳市环保监察局局长陈诗贤：达标排放是一定程度上减少排污，但实现零排放则要求基本没有污染，这是非常困难的。

该项目若按排放标准建设，需要投资1亿元，而若按“零排放”标准建设，则需要引进德国先进技术，这一投资成本是排放标准投资成本的3倍。吴克东董事长没有退缩。

在揭阳市政府的协调下，吴克东与集团股东们一起赴德国考察，德国电镀行业的经验更加坚定了吴克东坚持“零排放”标准的决心，原本只能生产低端产品的揭阳希望探索出一条既环保又能赋能金属产业转型升级的双赢之路。

采访过程中，张楚鹏的电镀车间突然响起了警报声，原来，这个警报器是园区给每个电镀企业安装的监控装置，一旦工业废水超标，就会发出警报声，提醒电镀企业进行处理，以达到排放标准。如果电镀企业一个月内超标排放三次及以上，就会受到园区的严厉处罚。

张楚鹏：如果一个月内出现第四次，我就被罚款1.5万元，而且我们整个车间都要停产处理、整顿。

记者看到，每个电镀公司的每个厂房楼宇上都有8根这样的管道，这是企业与污水处理中心连接的通道。

吴俊副总经理：每个车间废水分成八种类型，通过封闭的管网送到下面的缓冲池。所有的废水都是每种废水进入到各自的收集池。然后每个池子里面都有在线监控系统，数据实时传输到我们的中控。在中控里面我们可以看到每个企业的水质情况，以及排放的每种废水类型。

表面处理中心收集的八大类工业废水经过严格的程序，通过从德国进口的先进污水处理设备过滤，最终达到饮用水的标准。

谈及加入公园的感受，张楚鹏说，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企业污染环境，也不用在村民面前昂首阔步了。

在中德金属生态城电镀园区，有同样感受的不止张楚鹏一个。

李洪成：这个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因为我以前开的电镀厂是非法的，没有牌照，现在拿到牌照以后，我就可以成为一名正规的商人、企业家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开黑作坊，整天跟老百姓打交道，政府捉迷藏、查一天，我就开一天。

过去，电镀企业属于高污染行业，基本都是没有营业执照的小作坊，随时可能受到环保部门的查处。李洪成说，自己几乎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加入中德金属生态城，领取营业执照后，李洪成心里踏实多了，但作为最后一批入驻的电镀企业之一，他在做这个决定时也有很多顾虑。

李洪成：一个原因是园区投资巨大，2015年7月1日我们政府开始严厉打击非法电镀厂，很多厂家都转移到周边城市，导致恶性竞争，当时有这方面的压力。

李洪成的担忧，几乎是当时入驻园区的所有电镀企业都有的担忧。

生产成本的大幅增加、对新工艺流程的不熟悉、园区是否真的能实现“零排放”等都成为不少电镀企业的顾虑。为了打消企业的顾虑，说服企业入驻园区，时任园区招商引资处处长的孙东辉在招商引资上着实花了不少心思。

广东省投资促进计划部经理孙东辉：我们每天都会到他们的公司去办他们的工作，也会召集他们开会，大概两三次、三四次吧，但还是无法消除他们心里的一个顾虑。

为让电镀企业放心，动员企业携手园区走转型升级之路，揭阳市政府牵头对接，中德金属集团出资选派电镀企业代表，赴德国先进电镀企业和国内先进工业园区参观考察，林泽贤是参观考察人员之一。

林泽贤总经理：他们在天堂，我们在地狱。电镀企业的环境卫生、废气收集、质量都比我们领先很多年，很多东西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我们不得不在现实中去体验，后来才知道他们有多先进。原来电镀企业也有这样的做法，他们的电镀企业根本不是污染企业，已经转型升级了，而且环保、无污染、质量稳定。

原本与李宏成、张楚鹏一样犹豫不决的林泽贤，成为考察回来后第一个报名入园的企业。

政府设立5000万元专项补助，强力推进企业工厂“零排放”！

张楚鹏连日来仔细检查了电镀生产线的用水量。除了设备，水费是电镀企业最大的成本。这条生产线正式投产四个多月，经过调试，用水量已从每天100元降到200元。张楚鹏说，相比以前粗放的小作坊，现在自己要学会在生产的每一个环节进行精细化管理。

张楚鹏：我们在外面的时候，基本上谈不上管理，因为都是在外面混日子。来到园区就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有管理，有人员。我要求我们的管理人员要站在企业的角度去思考，要想效益，首先要从节能减排做起。

但与以前简单的手工生产线相比，这条全自动生产线不仅产能提高了数倍，还节省了大量的人力。

张楚鹏：这个量如果在外面做的话，至少需要40个工人才能完成，我现在厂里就10个工人。

张楚鹏和他的员工正在仔细检查即将发货的铰链。如今，严控产品质量，实现产品由低端向高端的转型升级，才是他最重视的事情。

在保持质量稳定的同时，我们将加大产量，计划将原来的月产量1000多吨提升至2000多吨。

2015年，林泽贤与另外两家小型电镀企业合并共同发展，三家股东共同投资2000多万元，从德国引进两条全自动铰链、滑轨生产线，生产线的先进直接带来了产品品质的提升。记者注意到，9个月前在林泽贤的工厂里，同时摆放着传统工艺和先进环保工艺生产的两款产品，差别显而易见。

产品由低端到高端的升级，给林泽贤带来的最大变化，就是顾客的转变。

然而在调查中记者也发现，进入园区之后，随着设备、水电、污水处理费等成本的增加，再加上外面一些黑电镀企业的恶性竞争，园区内不少企业也面临着利润空间大打折扣的困境。

林泽贤：我们刚进园的时候，品质提高了，成本也要相应提高，原来的利润就几乎没有了。

张楚鹏：有时候能拿到20个点，但现在进园区了，利润率接近0。

在中德金属生态城，表面处理中心面临着与电镀企业同样的困境。

吴俊：我们向企业收取的费用是每立方米22元，但是从我们的加工成本来看，直接成本已经达到40多元，加上固定资产投资成本大概在70到80元左右，我担心的是未来这条路还能不能走下去。

面对企业面临的困难，广东省人民政府出台了《关于支持揭阳金属生态城建设的批复》，从体制、机制、土地、科研、资金等九个方面支持园区建设。同时，揭阳市政府出台了《关于深入治理电镀污染培育发展绿色电镀产业的八项意见》，对“零排放”电镀废水处理、电镀企业厂房租金、产业科研创新等方面给予专项财政补贴，连续五年每年提供5000万元资金补贴。

广东省揭阳市副市长曾瑞如：我们政府引导企业把这个产业和环保治理结合起来，引导他们往这个方向走，我们认为政府有责任、有义务在创业阶段最困难的阶段帮助这些企业，这样才能弥补我们环保质量和工业产品低端化方面的短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非常值得的。

林泽贤：前三年给我们的租金补贴是80%，第四年、第五年减免一半，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了，租金我们没什么压力。我的订单价格比如说，每吨需要涨价200、300元才能盈利，那么有这个补贴，我就不用涨价那么快了，要有这个缓冲期，如果没有缓冲期，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直到胜利的那一天。

此外，揭阳市政府在原有基础上再次加大对外来黑色电镀企业的打击力度。

广东省揭阳市环保监察局局长陈诗贤：我们历来对发现的违法行为坚决打击，特别是新环保法实施以来，我们联合公安部门严厉打击违法行为，近期抓捕2人，抓获违法人员100余人，拘留205人，拘捕125人。为愿意走绿色环保道路的企业提供了平等的机会和环境。

今天，林泽贤正忙着清点已经到厂的五金件，他的公司接到的订单比刚进园区时多了不少，他高兴地告诉记者，之前因为涨价而流失的客户，现在也渐渐回流了。

在表面处理中心，吴俊正在洽谈下一步将污泥变“宝”的试生产计划。现在，表面处理中心经过污水处理后，每天能产生30吨左右的污泥，这些污泥通常由第三方危废处理中心送去填埋，不仅可能造成二次污染，而且每吨至少需要1500元的处理费。

吴俊：一年下来，这个成本已经达到了1500多万，这是我们需要付出的成本。

为了降低成本，一年前，表面处理中心与深圳一家生物科技公司联合一些知名高校的科研机构，共同研发了一项净化污泥、“变废为宝”的新技术，目前这项技术已经研发成功，正准备正式试生产。

高昂的成本正促使表面处理中心通过市场化方式、技术创新、转型升级等方式降低运营成本，目前，全国很多市县都来参观、考察、洽谈合作，有意把“零排放”工业园区推广到其他省市。

半小时观察：要认真补齐短板

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它最短的那块木板。“木桶效应”经济学原理告诉我们，最薄弱的环节往往决定着经济的整体质量和水平。看到短板并不难，但很多短板是改革深水中积存的顽疾、顽礁、险滩，有的甚至可能波及整个体制。没有虎口夺食的勇气，没有迎难而上的勇气，没有敢于担当的勇气，没有敢于直面困难的决心，就很难弥补短板。

其实，每一个短板都蕴藏着巨大的发展潜力，只有做好供给侧改革这个特殊的“加法题”，才能让“桶”里装满水，真正实现又快又好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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