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口古镇:在城镇化进程中探寻乡村文明传承的新出路
2024-06-24 08:21:44发布 浏览155次 信息编号:76406
友情提醒:凡是以各种理由向你收取费用,均有骗子嫌疑,请提高警惕,不要轻易支付。
嵩口古镇:在城镇化进程中探寻乡村文明传承的新出路
松口合兴路曾因年代久远,墙体大多坍塌,在“开放联队”入驻后,利用当地夯土墙技术重新修建,如今已成为来松口必看的一道风景。 赖泽章 摄
在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中,不少古镇、古村落面临困境:要么衰败无力自拔,老宅逐渐消失;要么被过度的商业改造打得支离破碎。乡村文明的传承,在这场艰难的博弈中苦苦寻找出路。当记者走进福建松口,发现在这里能感受到时间厚重的痕迹,也能感受到古镇有机更新的活力。松口实验或许能为乡村文明的延续提供一种新的选择和可能。
“松口古镇距离福州市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年轻的镇长介绍,古镇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村里的老房子保存完好,村民的生活方式比较朴素,走在古镇里,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今年初,艺人姚晨的一条微博,让松口古镇成为热议话题。
位于福州市永泰县的松口镇,曾因古渡口而繁华,如今在城市化的冲击下变得荒凉沉寂,年轻人大多外出谋生,留下的只有老人、妇女和孩子。
这个拥有160多座古民居的古镇,连同它所承载的乡土文明,原本似乎注定要走向没落,直到一次特殊的“邂逅”改变了它的命运。
两年前,专注乡村建设的台湾“开放联合”团队,选择松口作为试验田,联合当地政府,依靠一群年轻人,开启了一场乡村经济、文化的“振兴实验”。
这次“复兴实验”并不想让乡村成为城市经济、文化的附庸,也不想过多打扰当地民众的生活,而是希望从现存村落和日常生活中探索传统的生活方式、审美观念和社会伦理,重新与现代生活接轨、无缝衔接,实现新时代古镇复兴的别样方式。
“我们要在新的外来文化和本土文化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我们不想建一个99度的高温旅游村,而是要建一个37度的、自然的、慢节奏的、贴近‘体温’的温暖古镇。”松口镇党委书记包瑞芳说。
重拾古镇失去的信心
61岁的竹编艺人庄传胜还记得,自己16岁那年,度过了学竹编最艰难的阶段——“折竹篾”。在师傅家昏暗的灯光下,他兴奋地给自己编了一个小篮子庆祝。三年后,他的竹编事业达到了顶峰,“给我什么图案,我都能编”。但没过多久,远道而来学艺的徒弟们一个个转行了,庄传胜开始担心自己的手艺会“被送进坟墓”。“在工厂里打工一天挣100多元,整天折竹篾也挣不了那么多。”
社会变了,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很多“慢工出细活”的手艺人已经不被需要了。为了谋生,庄传胜一度转行,卖起了小吃。
伴随庄传胜的,还有他所居住的古镇,也被时代汹涌的大潮抛在身后。松口,人口3.2万余人,曾是闽中水陆交通重镇。随着漕运的衰落,作为码头的松口从繁华走向衰败,人去楼空,街道冷清。
直到2014年,台湾“开放联合”团队的到来,才为松口镇打开了一扇复兴之门。当队员们操着台湾口音向居民阐述“整治蓝图”时,村民们的第一反应是“古镇整治?旅游开发!”
不会。鲍瑞芳说:“我们不会发展会赶走居民的旅游。改造松口的前提是不打乱当地人至今仍在延续的传统生活习俗,因为当地人和他们的生活才是古镇最珍贵的部分。”
包瑞芳的想法与台湾“开放联合”团队的理念十分契合:古镇可以复兴,不必拆掉,重建成统一的现代建筑或仿古街。十多年来,“开放联合”团队以台南为中心,创造了不少转型复兴的典范。如今,在大陆更广阔的舞台上,他们跃跃欲试。
“我们不要一二三线城市,我们要在偏远地区开启我们的‘古镇复兴实验’,打造一个理想家园的典范。”在走访过内地多个城市、古村落后,“开放联合”团队内地执行总监邓海有了更明确的目标。
在邓海看来,台湾作为“亚洲经济四小龙”之一,经历过高速发展时期,汉堡等进口产品冲击本土文化,城乡变得单调。“近20年来,台湾开始放慢脚步,寻找地道的本土‘老菜’。我们的做法,符合台湾20至30年摸索积累的经验。”
邓海带着妻女安家落户,在松口这个“典型的浓缩了中国古代和当代疑难杂症的古镇聚落”担任镇政府首席顾问。他把脉问诊,用“针灸通络”的方式调节古镇氛围,从生产、生活、生态等方面开始振兴老聚落的工作。
此次复兴行动遵循“80/20法则”:20%使用新事物,80%利用现有资源。这是古镇更新坚持“尊重自然、尊重历史”原则的必然选择,也是用最少的投入实现最大复兴效果的务实举措。
在“自然服饰+历史灵魂+现代艺术”的新旧共生模式中,“悠然”客栈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案例,它由松口一栋普通的土房改建而成,数米之外便是古镇著名的鹤形路。
丢弃在路边的门板、长满青苔的瓦片、沾满灰尘的陶罐等都成为了客栈的有机元素,让原本肮脏、破旧的老屋焕发出新的生命。
“这个民宿是台湾30年民宿实验的结晶,有文化、有观光、有使用,而且是当地特色的老房子,当地人看过之后,不再拆旧房子,反而偷偷学着‘旧物再利用’,这正是我们想要的。”邓海说。
在松口通往古渡口的直街上,记者走进一家集咖啡、住宿、零售等功能于一体的文创概念店“Open松口”。26岁的台南小伙张俊伟告诉记者,店里除了引进台湾的农业文创产品外,还售卖更多在地特产。
比如,用当地盛产的新鲜干梅、梅干熬制24小时,用台湾凤梨酥、老婆饼的手法制作梅干酥等。记者看到,旁边的手绘卡片上写着一句情怀十足的“广告词”:以历史文化为主轴,以空间生活为出发点,把巷子里那些轻得打包不了、重得带不走的东西“打包”起来。
“开放联合”团队中来自两岸的年轻人希望将古镇改造成“用现代的方式,为未来保留过去的美好”,实现老手艺人的生存与传承。
“刚开始,一个比我小近40岁的小伙子找我谈合作时,我还心存疑虑。”竹艺师方仁兴说,但他还是按照小伙子的要求,尝试着做了“松口绿”。几位二十多岁的姑娘把这款创意竹包发到微信上后,很快就接到了北京、上海等地的订单,一售而空。
在松口的修缮中,老手艺人在年轻人的启发下,感受到了“枯木重生”的快乐。59岁的方仁兴开始探索竹编灯等新竹工艺,成为松口有名的老“匠人”。木匠林利禄把原本在各地打工的老兄弟们召集回来修缮古建筑。
“年轻人说,修复古屋就靠我们了,现在我感觉好像回到了旧时代,我和老兄弟们又能经常闻到木头的味道了。”林丽璐感叹道。
一切才刚刚开始,“开放联盟”团队的下一步计划是邀请庄传胜、方仁兴、林丽璐等人开办“手工艺人工作坊”,让来到松口的大人小孩通过课程体验等方式,与老手艺“培养感情”,并吸引有兴趣的人来传承手艺。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松口古镇2015年被评为首批“中国乡村旅游创客示范基地”,是福建省唯一入选单位。
邓海说:“松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乡村样本,就像大家的‘故乡’。我们希望让这里的老乡镇聚落恢复健康,不会大面积建设,而是用细胞级的再生方式,像中医治病一样慢慢见效。”
慢慢复兴的古镇越来越受欢迎
来自农村的包瑞芳初到松口,看到老屋夯土墙时并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太简陋了,不符合城市化标准”。然而,在受到两岸年轻人的教育后,出生于70年代的他很快改变了想法。
“松口最大的希望在年轻人身上,老一辈的人懂得留住它、热爱它,却不懂得如何将它发扬光大,而年轻人懂得如何结合现代元素,将它不断推向前进。”包瑞芳说。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包瑞芳这样的“觉悟”,当“90后”遇上“50后”,冲突在所难免。
松口有一座独特的建筑,当地人称之为“电影庙”,顾名思义,它是电影院和庙宇的结合体。这座建筑的外墙一面是现代艺术特色,另一面是传统的红墙灰瓦,已成为当地著名的景点。
电影庙闲置了20多年,经过整修,成为松口的公共文化场所,每逢省、市、县下乡举办文艺汇演,电影庙里的1400张木椅总是座无虚席。
村民们对现在的电影庙宇还算满意,这是当地村民、政府和台湾团队共同集资重建的成果。游戏中,虽然前期沟通花费了不少时间,但冲突还是爆发了。
台湾青年设计师楚香琪认为电影圣殿很美,一些彩绘文物非常珍贵,记录了历史的记忆,强烈建议保留下来。
但老人却不这么认为,“油漆过的墙壁已经脱落很多,看起来很旧了,还是刷成白色比较好。”
僵持期间,长老们趁着楚香琪不在的时候,偷偷雇了工人把彩绘墙壁刷白了。
楚香琪回来之后,突然发现那幅画不见了,他大哭一场,去找鲍瑞芳“告状”。
包瑞芳赶紧把大家召集起来商量此事。老人们看到事情“闹大了”都慌了。“其实楚香琪很负责,她免费帮我们设计,还为了这幅画哭了。”82岁的邹德瑞回忆道。
包瑞芳借此机会给村民们上了一课:不是所有的建筑都是越新越好。被粉刷过的白墙是无价之宝,一旦毁坏,就无法挽回了!从此,村里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无法挽回的“文物破坏事件”。
松口古镇不开发为旅游景点,不搬迁原居民,而是给大家更多的时间和理解,在传统与现代、怀旧与时尚、本土与外来之间的“热闹”与“较量”中,走出一条新路。
包瑞芳曾经饱受非议,“我也是这次松口实验的实验对象之一。”但让他欣慰的是,越来越多的松口人重新发现了古镇的价值,并自发参与到家乡的改造中来。
村民庄柱辉说,父亲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修建的夯土房虽然保存完好,但从来没有人住过,现在有人问起租房的事,我也开始有意识地收集、整理家史。
包瑞芳认为,仅改善环境、留下村落的“空壳”是不够的,还要培育产业。“无论是政府保护,还是民间保护,只有古民居、老产业与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有关联,产生社会价值、经济价值,才能真正得到保护、传承。”
松口古街并非一成不变,还吸纳了不少现代元素。这里有类似北京798“熊猫慢递”的“松口镇时空邮局”,也有类似南锣鼓巷创意小店的“店通时光”,不仅提供果汁、椰丝方糕,还提供各类文创产品,甚至提供文化活动空间。4月,松口街道居民陆天明在“店通时光”举办讲座“聊聊松口古街”;5月,郑启阳在时空邮局讲述“观音阁的故事”。过去与现在、怀旧与新潮在这里慢慢交融、共存。
这一切时尚元素的引入,都离不开年轻人的“天马行空”想象力,吸引一批“90后”留下来,是古镇复兴这两年最大的收获。
主修旅游规划的方玲,曾在福州、北京的规划院任职,原本计划去日本的她,“文件都准备好了”,却因为报名加入台湾“开放联盟”复兴松口队,被“骗”来,满怀诚意,原本计划待两个月,却“意外”在那里住了两年,打算一直住下去。
虽然方玲以前在松口经常遭遇爷爷奶奶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你这么小就住在这里干什么?”但她还是坚持留下来。如今作为“松少奇”客栈的经理,她很专注。她认为自己做的事可能很小,但能看到“连锁反应”。比如她没想到,“松少奇”客栈现在周末客满,越来越多的人乐于在微信上分享松口的信息。
1992年出生的林璐璐以一个松口年轻人的视角重新审视古镇复兴。当她回到古镇打工时,镇上有人对她父亲说:“你好好养大的女儿,为什么让她回镇上住?”她父亲觉得女儿在松口浪费了,劝她到外面去找工作。
但林璐璐坚信,“如果松口好了,我以后就没事了,等周边开发起来后,松口也会是一个值得呆的地方,别说本地人了,连外地人都可以在这里呆。”
90后台湾小伙肖永泰曾在开开联合松口站实习,他说:“我喜欢松口慢节奏的生活,浓浓的人情味让我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外人。在松口,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午饭和晚饭后骑着自行车在镇上转悠。看着松口因我的参与而一天天改变,我很有成就感。”
萧永泰后来回到台湾继续学业,但更多的海峡两岸的年轻人留在了松口,希望以另一种生活方式找到属于自己的“定居”之路。
“松口的未来应该是一个大平台。”负责松口“美丽乡村”规划设计的青年施浩南认为,乡村最初的根源是小农经济、熟人社会,如今进入新时代,需要发展新的治理模式。“把群众和干部、老人和年轻人重新组织起来,通过大大小小的组织、团体,找到能适应这里发展的产业。”施浩南说,比如通过“松口其”客栈开展花卉种植计划、手工艺工作坊,带动当地居民,让大家受益。
“年轻人的回归,给农村带来更多希望。”永泰县委副书记雷连明认为,现在农村比较活跃的青年群体,主要有大学生村官、返乡青年、创业青年、退伍老兵、挂职干部等。“像台湾‘开放联合’团队这样的青年群体,主动留在农村,把农村创业当成自己的事业,给松口带来了很大变化。”
复苏的松口想要走得更远
投资运营示范企业、招募培训本土大学生、创办示范文创小店……如今,闽台共同探索的古镇振兴“松口模式”已成为住建部、发改委等重点支持的试点案例,当地农业、古建筑、民俗、手工艺等经济文化力量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老旧元素得到改造。雷连明说,近年来美丽乡村建设为松口振兴提供了良好的硬件条件。道路改造、环境改善,对历史文化的保护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改造前,一些老房子的窗户被撬掉,现在装上了摄像头,院子围上了围栏,村里的硬件得到了保护。”
老元素焕发新生。包瑞芳说,很多传统文化项目重新出现,包括合兴路的夯土墙,做木工、削石、做瓦的老手艺人又出现了。还有老粽子篮子,也被“挖”出来,重新在街头售卖。“古镇复兴了,人流量也逐渐多了起来,老百姓不一定明白什么是传统,但知道挑出这个东西,有人喜欢,有人买,文化和经济的结合才能更长久。”
古镇洋溢着青春气息。来自松口的9岁00后林子恒今年与父母一起过儿童节,去年他还是“留守儿童”之一。
这两年,在上海打工的林子恒的父母发现家乡松口越来越出名,母亲余美清也坐不住了,“我好想儿子,一听说家乡有创业机会,我们就立刻决定回家!”
夫妻俩在家乡的老房子里开了一家农家乐餐厅,主营松口特色菜——月子鸡。年轻人也来教夫妻俩如何打造自己的招牌和定位。
“年轻人真有创意,他们教我从河里捡鹅卵石做装饰,不用花钱,就能把店门口装饰得别具一格。”余美清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忙碌地进出店铺。
台南本地人邓海在松口居住了两年,他的妻子和女儿也跟随他从大城市来到松口,体验乡村慢生活。
“我是一名母亲,我理解母子分离的痛苦。”邓海的妻子吴静说,“村里空巢老人、留守儿童很多,乡村振兴归根结底要解决人的问题。”
松口是一个基于乡村记忆的复兴实验,希望重塑现代乡村生活形态,这意味着它不可能一蹴而就。古镇改造虽然呈现出良好的趋势,但还处于“进行中”而非“完成”阶段,一些问题仍需现实解答。
比如年轻人的问题。在鲍瑞芳看来,古镇在吸引年轻人回来方面做得还算不错,但还需要再努力一些。“年轻人很有野心,想干一番事业。这两年我花了很多时间鼓励他们,让他们的野心生根发芽。但值得在这里呆上三五年吗?最终松口还是要越来越好,才能支撑年轻人的梦想,不辜负他们的野心。”
“很多古镇来找我们谈合作,他们问,这是你喜欢的状态吗?我说是的,这就是我喜欢的,我也在为这件事情的未来努力。”方玲说,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是在理想支撑下做事,未来需要进一步让梦想照进现实。
松口能不能跟上步伐,也是包瑞芳重点考虑的问题。“松口最后能不能发展起来,跟人是息息相关的。不管生意做得再好,人如果跟不上,也是失败的。新古镇、新思维,我们的建设慢了,但人可能更慢跟上。”
乡村治理模式的探索也在进行中。“老人觉得现在生活好多了,但村里原有的关系已经断裂,需要找到一种新的动员群众的方式,我们还在探索。”包瑞芳说。
雷连明认为,政府在做这项工作的时候,不仅仅是一个观察者,更是一个参与者。松口这样的古镇型村落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人们聚集在松口的时候,各方面的问题都会出现。比如,年轻人留在松口结婚生子,会遇到医疗、教育等配套问题;城市居民周末“开车”来松口,会遇到停车场等配套问题。
“松口模式能不能复制?外地的年轻人如何更好地与本地融合?希望松口能找到自己的路。”80后雷连明在思考。
“新农村建设”并非新鲜名词,其实中国历史上就有不少基层探索者。早在1908年,从日本留学归来的米底刚就在河北定县翟城村试行乡村合作化、村民自治。“乡村建设先驱”梁漱溟、陶行知等也进行了无休止的探索。
乡村文明该如何传承,才能保存、留存、流传?这个问题早已被反复提出。像松口一样,一些被选中的“试验田”成为了样本,而另一些则归于沉寂。
不管成功或失败,总有一群人心系乡村,希望探索让“乡愁”变好的办法。
提醒:请联系我时一定说明是从奢侈品修复培训上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