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岁帅气小伙王亮：烈日下的广州废纸回收人

26 岁帅气小伙王亮：烈日下的广州废纸回收人

夏至过后，广州烈日炎炎，为了收废纸，王亮依然每天骑着白云区的三轮车，穿梭于各个小区之间。

“收废纸的钱都是辛苦钱，”王亮告诉界面新闻。“只有下大雨的时候我才会待在家里。”

王亮今年26岁，他的长相和旁边的三轮车和废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身材高大，平头造型干净利落，眼睛明亮，鼻梁挺拔，皮肤因为长时间的日晒而变得黝黑，透着一股不羁的帅气。

他的客户比较固定，大多是朋友介绍的，有时候他会留下电话或者微信，等客户积累到一定数量的废纸，他就直接上门收购。

界面新闻记者在一个名为“二手回收生意”的微信群里认识了王亮，在这个群里，来自全国各地的废纸收购者们互相交流收购价格、纸张分类、包装要求等信息。

他算是行业新人，今年春节后在朋友的介绍下正式进入废纸回收行业。在武汉东西湖收废纸的方师傅入行时间更短，仅有一个半月。

“今年做这个的人好像比较多，”王亮说。“只有有利可图，人们才会来。”

浙江杭州一家包装站内废纸打包。摄影：徐宁 400万元差距下的涨价

让王亮高兴的是，从他入行以来，废纸价格一直在涨。

由于下游纸厂瓦楞纸、箱板纸市场价格高位运行，上游废纸价格也大幅上涨。

年初，国内各类废纸收购价格普遍在2000元/吨以上，A级废纸收购价格甚至高达2500元/吨以上。

5月份以来，受“618”电商活动带动需求增加等因素影响，瓦楞纸、箱板纸市场进入价格上行通道，当月，废纸龙头企业4次上调废纸价格。

据造纸业观察近日消息，以废纸龙头玖龙纸业（02689.HK）为首，国内60多家纸厂再次上调废纸价格，涨幅在30元至50元/吨不等。

隆众信息数据显示，今年国内废旧黄卡纸价格处于历史较高水平，截至6月初，A级黄卡纸均价达2397元/吨，环比上涨5.36%，同比上涨近三成。

“废纸价格上涨主要受其本身的供需影响。”刘建告诉界面新闻记者，今年废纸市场整体呈现供大于求的局面。

据卓创资讯了解，今年我国全年废纸消费量预计在5600万至5800万吨之间，受今年官方淘汰洋垃圾等因素影响，国内废纸缺口将达到409万吨左右。

据中国造纸工业协会、卓创纸业等机构统计，这一缺口将是近十年来第二高的；最大缺口出现在2020年，将达到450万吨。

中国纸业网报道，近期北方部分纸企受空气环保影响，市场货源偏紧。随着华南等地区梅雨季节到来，废纸保存困难，导致整体废纸回收不足。不少地方纸厂废纸到货量减少，不得不涨价以增加到货量。

需求端，国内废纸需求主要受下游成品纸厂控制，以废纸为主要原料的成品纸主要包括箱板纸、瓦楞纸、白板纸等。

其中箱板纸产能占比最大，达到47%；其次是瓦楞纸，占比近40%；白板纸占比最小，占比10%多。

卓创资讯分析师刘晖对界面新闻表示，纸厂成品纸需求与民生经济息息相关，今年国民经济从疫情中逐渐恢复，成品纸需求虽然距离疫情前的水平还有一段距离，但正在慢慢恢复。

刘建表示，海外废纸进口放行之后，纸厂会寻求一些替代方案，比如进口废纸再生纤维浆，或者直接进口成品纸等。

但今年又出现一个不可抗力因素：受海外疫情影响，全球海运成本大幅上涨，进口废纸再生纤维浆粕等替代品的性价比低于国产废纸，因此纸厂加大了对国产废纸的采购力度。

此前，进口废纸占中国废纸原料总量的三分之一之多。

2017年7月，国务院发布《禁止洋垃圾进口推进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改革实施方案》（以下简称《禁废令》），加强了废纸进口管理。

受“禁废”政策影响，国内废纸市场出现投机现象。刘建告诉界面新闻，2017年、2018年废纸价格出现过两次高峰，最高废纸价格在3000-3100元/吨左右，随后逐渐回落。

2020年11月，国家发展改革委、生态环境部、商务部、海关总署联合发布《全面禁止固体废物进口公告》，明确禁止以任何形式进口固体废物，并于今年1月1日起施行。

隆众资讯废纸分析师宋丽云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禁止进口洋垃圾，对国内造纸市场原料供应带来重大挑战，国废替代品需求增加。

宋利云称，受进口废纸管理等政策影响，今年国内废纸供给结构已彻底改变，进口废纸已被淘汰出历史舞台。

海关总署数据显示，2018年至2020年我国废纸进口量分别为1703万吨、1036万吨和689万吨，同比分别下降33.8%、39.2%和33.5%。

浙江杭州一家包装站的废纸。图片来源：徐宁 造纸企业并不慌张

废纸的收购价格、实力和话语权一直掌握在下游纸厂手中。

多位行业分析师向界面新闻记者表示，废纸价格的涨跌是调节下游成品纸价格和销量的一个工具。

宋丽云告诉界面新闻，目前纸企大多根据自身需求调整国内废纸收购价格，以平衡收购成本和到货情况，并维持一定的废纸库存以满足生产需要。面对废纸价格上涨，部分纸企会相应减少废纸库存，以减轻成本压力。

山鹰国际(.SH)和新星纸业(.SZ)的公司董秘也对界面新闻表示，上游原材料价格上涨，可以把成本压力传导给下游企业，今年成品纸价格也有所上涨，维持了企业盈利。

玖龙纸业是目前中国最大的废纸企业，截至去年6月，玖龙纸业总设计年浆纸产能为1732万吨。

第二家是理文造纸（02314.HK），据其官网介绍，公司主要生产不同等级、规格的包装用牛皮箱板纸和瓦楞芯纸，年产能逾738.5万吨。

财报显示，去年山鹰国际造纸总产能达到644万吨，位居行业第三。

面对国内废纸原料的短缺，以上述大型纸业公司为代表的国内各大纸厂纷纷开始建设自己的废纸分拣中心，积极抢占国内优质废纸货源。

与此同时，利用洋废生产的再生纤维浆粕也受到国内造纸企业的青睐，根据政策规定，洋废不能进口，但利用洋废制成的纸浆可以进口。

界面新闻了解到，上述龙头企业均已相继在海外投资建立再生纤维浆粕生产线，将废纸加工成再生纸浆再进口到国内，满足自身的原料需求。

由于纸浆运输时间过长容易变质、品质下降，距离中国较近的东南亚成为中国纸业企业设厂的首选。

玖龙纸业宣布，计划至2023年底新增1107万吨浆纸产能，新增产能将来自中国和马来西亚。

山鹰纸业董秘向界面新闻透露，去年公司在东南亚已投产70万吨再生浆产能，预计今年还有40万吨在建再生浆和20万吨合作开发的再生浆产能将投产，基本可以满足公司自身需求。

其他在东南亚设厂的公司还包括理文造纸有限公司和景兴纸业（.SZ）。

2019年，新葡亰平台纸业在西马来西亚东海岸雪兰莪州投资建设80万吨废浆板及60万吨包装纸生产基地项目。

新星纸业董秘告诉界面新闻记者，今年由于废纸价格上涨，公司除了消化掉部分去年的库存外，还在继续加大对海外废纸浆的采购。

刘建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受疫情影响，海外居民户外活动减少，洋垃圾回收量减少，导致今年洋垃圾制浆成本增加。

他认为，若随着疫情形势好转，洋废回收量恢复正常水平，进口再生纤维浆料将是国内造纸企业应对原料短缺最优化的路线。

因为洋垃圾的质量相对来说比国内垃圾要好。

刘建说，国外垃圾经过一次制浆，废纸纤维长，适合制作高档箱板纸。国内垃圾经过多次回收利用，纤维短，制作出来的箱板纸容易出现塌陷。

新星纸业也在研报中表示，受纤维品质原因，进口优质废纸的需求无法被国产废纸取代。

海关总署数据显示，2017年以来，我国再生纤维浆进口量由1.2万吨迅速扩大至2019年的90万吨左右，增长了74倍。

去年，中国从海外进口再生纤维浆177.72万吨，同比增长近一倍。据卓创资讯预测，今年中国将从海外进口再生纤维浆360万吨，同比增长一倍。

2016-2020年中国再生纤维浆粕进口量。数据来源：中国海关总署、卓创资讯

《中国纸业》杂志报道称，在此新格局下，废纸龙头企业的行业地位得到提升，行业话语权得到加强。长远来看，这有利于推动行业加快统一废纸回收标准，建立废纸回收供应链运营管理体系，打通上下游产业链，实现产、配、销全链条一体化。

但这对于国内废纸回收行业的中小企业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中经产业研究院报告称，随着大型纸业企业积极拓展海外业务，未来国内中小企业的原材料供应将成为其生存发展的瓶颈。由于纸厂之间的采购博弈，中小纸厂的生存环境愈发艰难，企业的经营风险将增大。

回收领军企业尚未出现

虽然冉冉升起的市场吸引了更多像王亮这样的年轻人加入废纸回收行业，但由于下游造纸厂牢牢掌握着话语权，废纸回收生意并不是那么好做。

方师傅告诉界面新闻，疫情影响了他原来的工作，他的一个朋友收废品，赚了点钱，就转行了。

王亮和方师傅都处于废纸回收产业链的顶端，他们需要把回收的废纸卖给包装站，包装站再对废纸进行分类、包装，最后卖给造纸厂。

王亮告诉界面新闻，不同地区、不同种类的纸张价格也不同，以黄卡纸为例，近期销量最好的产品，在包装站的售价为每公斤2.35元。

他收购的废纸成本价约为每公斤1.76元，以此计算，每天若收1000公斤废纸，就能赚到300元左右。

但大多数时候，王亮赚不到这么多钱。“因为一公斤废纸的利润只有0.2分钱左右，我们不可能每天收1000公斤废纸。”

“利润就是差价，明天包装站给什么价，我们才能知道。”王亮说。

除了更多像王亮这样的个人进入该行业外，一些新的互联网线上废纸回收平台也在不断增加。

天眼查专业版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新增废纸回收线上企业22家，去年新增11家，今年5月底前新增3家。截至今年6月24日，全国废纸回收线上企业总数达218家，包括木之人、绿巨能源、绿犀牛、手之啦等。

在这些企业的宣传材料中，大多认为废纸中隐藏着数千亿元的市场。

界面新闻记者咨询多家网络废纸回收公司了解到，这些互联网网络废纸回收平台，大多采用客户线上下单，线下回收商上门称重、计价结算的形式，平台对回收的废纸进行统一分类、包装后销售给造纸厂。

绿犀牛在官网表示，这种将互联网与废品回收相结合的模式，可以让街头回收游击队正规化，提高回收效率和利润。

但这一模式也存在前期投入巨大、需要进入市场改变人们卖废品的习惯等问题。

一些网络回收平台除了雇佣回收人员上门回收废纸外，还招募加盟商或者骑手，赚取平台费来盈利。

王亮称，自己曾经加入奇伦标平台，成为一名上门取货的骑手，但最终因平台费用过高而选择退出。

截至目前，行业内尚未出现一个专门的废纸收集平台，并取得压倒性的发展。

今年2月，绿犀牛宣布完成2000万美元天使轮融资，由中誉绿色基金领投，大德资本跟投，这是废纸回收领域公开披露的最新一笔融资。

据界面新闻了解，2018年前后，有不少公司想把互联网与废纸收集结合起来，其中包括纸去哪儿、闲豆、千鸟互联网等。

2018年5月，智趣乐完成天使轮融资，融资额500万元，当时估值宣称已达亿元。同年，闲豆宣布完成亿元C轮融资；千鸟互联宣布完成数千万元A+轮融资。

此后，这些公司要么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要么发展始终局限于个别城市，并未大规模推广。

长期以来，国内回收市场非常分散，管理比较混乱，想要借助互联网改变这种模式并不容易。

废纸收购领域不存在绝对的龙头企业，实力较弱的废纸收购企业缺乏与下游企业竞争的能力，即使在供大于求的市场中，也没有议价能力。

卓创信息分析师刘建对界面新闻表示，废纸含水率高，容易发霉，难以长期囤货。加之受仓储场地、资金流等制约，一般废纸买家难以长期囤货。

废纸包装站受现金结算、仓库容量有限等因素影响，废纸备货具有周期性，一般不会超过两周。

只有在具备了足够的空间、现金流等条件后，废纸买家才有可能在牛市中与纸业企业展开竞争。

这个市场仍在等待领导者的出现。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中王亮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