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自祭文与挽歌诗:滑稽荒诞背后的深刻思想?
2025-08-22 21:02:57发布 浏览12次 信息编号:1158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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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自祭文与挽歌诗:滑稽荒诞背后的深刻思想?
如今陶渊明作品探讨已深入极点,仿佛所有内涵都已穷尽,似乎再无新意可寻。然而深入研读其文集,仍能发现不少值得探究的篇章。例如文集里收录了《自祭文》一篇,以及三首《拟挽歌辞》。《文选》收录了陶渊明的《挽歌》中的第三首,题目标注为《挽歌诗》;王叔岷的《陶渊明诗笺证稿》、龚斌的《陶渊明集校笺》以及王孟白的《陶渊明诗文校笺》这几部著作都把“《拟挽歌辞》”修改为“《挽歌诗》”,并且提出这三首挽歌是陶渊明亲自创作的,并非模仿他人作品而作。
根据《自祭文》《挽歌诗》(或《拟挽歌辞》,以下简称为《挽歌诗》)中的文字,陶渊明首先设想自己已经离世,接着他面对自己的灵柩、墓穴以及遗体,来祭奠和哀悼自己。这种做法看似有些可笑,也显得颇为怪异,然而这种可笑与怪异之中,常常包含着深奥的见解和特殊的用意。
根据学术探讨,普遍认为《自祭文》创作于陶渊明离世前很短时间;然而对于《挽歌诗》,存在分歧,有人提出是46岁(袁行霈观点),有人认为是51岁(逯钦立看法),也有人说是在59岁(邓安生、龚斌等人主张),更有人主张是63岁(宋代吴仁杰、祁宽、赵泉山都视为临终作品,当代王孟白、孙钧锡、廖仲安等也类似看法)。陶渊明曾在《答庞参军》的序言里提到自己多年以来不再写文章,根据陶渊明的作品年表可以知道,他晚年确实很少创作作品。既然他声称不再写作,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亲自撰写自己的悼词和哀歌呢?
以旷达超越幻灭
人的情绪起伏不定,上一秒还能心胸开阔,下一秒就觉世间虚无,无论是沉迷消沉还是超然物外,都是生命中的感受,陶渊明也不例外。他在《自祭文》的结尾写道:“活着实在太苦,死亡又该怎样。”悲观的人认为,这句话像是他决意离开人世的话;乐观的人则觉得,这像是他看透了生死的道理。从失望转为超然,两者之间仅一步之遥,摆脱了消极的失望,万事不再萦怀,便能达到超凡的释然境界,这就是袁行霈先生所说的陶渊明那种“顺应自然”的心态。
研究陶渊明留下的文章,能发现他观念上存在两个极端。日本学者冈村繁在《陶渊明李白新论》里说明,陶渊明的“很多篇章都有着不一致的表述”,归纳为“对生死的态度既有超脱又有留恋”等五个层面,对于彻底呈现陶渊明思想中对立交错的特质,很有帮助。陶渊明思想里的矛盾,在他中年生病期间,体现得更为明显。陶渊明长期患病,这对他的身体和心灵都是无尽的煎熬;而遭遇火灾(《戊申岁六月中遇火》)和受灾(《怨诗楚调示庞主簿邓治中》)后的窘迫,进一步加剧了他的生活困境,他感到居所空旷凄凉,没有任何值得愉悦的事物(《癸卯岁十二月中作与从弟敬远》),甚至为了温饱四处奔波,不知何去何从(《乞食》)古人所向往的建立德行成就功业成就学说“三不朽”,在陶渊明那里,也变成了一种“中年危机”:年少时听闻道理,到老却一事无成,人生短暂如同寄居世间,精神萎靡也有时候(《荣木》)。年岁渐渐增长,而名声未能建立,对陶渊明而言,这是人生最大的忧愁,所以陶渊明“放达不羁却充满悲伤”(《和胡西曹示顾贼曹》)。深入研读陶渊明的诗作,可以发觉他始终牵挂的是“不朽”这一议题。袁行霈先生对此体会非常深刻,他在解读陶渊明的《形影神》诗作时指出:“‘形’为人生短暂而感到苦恼,‘影’为成就名声之难而感到痛苦”,“形影神这三个意象,分别象征着陶渊明内心相互矛盾的三个层面,这三者的交流展现了陶渊明人生理念中的矛盾与融合”(《陶渊明研究(增订本)》)。
陶渊明深感朝代更迭的无力,甚至充满怨愤,体会到自己生病后的痛苦与无助,对家中没有妻子感到失望,又为《责子》诗中孩子不成才而哀伤,这些情绪一直困扰着他,使他产生“天意或许如此”的念头,觉得人生短暂如幻,最终都会归于虚无,面对这一切他感到无能为力,只能借酒消愁,暂时忘却尘世的烦恼。
陶渊明之所以称得上伟大,是他能够超越那种“人生实难”“终归空无”的幻灭感。他在《神释》中说:“任凭在宇宙变化中,不喜也不惧。应当做的就去做,不再有多余的忧虑。”罗大经评论道:“不因生死祸福而扰动内心,安然顺从,这就是保养精神的方法,陶渊明真可说是明白事理的人。”(《鹤林玉露》卷十五)陶渊明的超脱,还表现在:“姑且顺应自然走向终结,享受天命又有什么可疑虑的。”他态度豁达,举止安详,顺应自然,本性率真,愿意做官就做官,愿意隐居就隐居,喝醉了想睡觉就派人回去,去别人家吃喝时写了《乞食》这首诗,不把亲自耕种当作耻辱,不把贫穷当作忧患,面对死亡如同面对生存,遭遇凶险时如同遇到吉祥,重病之后不吃药,不担心祭祀,如今我将要去世,可以没有遗憾。用这种想法撰写自己的悼词和哀歌,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反常现象。单从为自己作祭文和写挽歌这件事而言,这已是他从容面对生死、顺应自然的豁达表现。
力图创新
陶渊明具备突出的开拓精神,以及通过著述成就永恒名声的强烈愿望。他开创了前人未曾涉足的领域,抒发了前人未曾表达的情感,这便是创新。考察陶渊明田园诗的创作,前人是多么少有人专门描绘过这样的题材,因此陶渊明得以成为田园诗创作的开创者。至于乞讨这样的事情,又有谁敢写入诗歌之中?只有陶渊明率先尝试,写出了《乞食》这首诗。范子烨先生指出《五柳先生传》并非自画像,邵明珍也指出传记和赞颂文体通常不适用于撰写个人传记(《求是学刊》2017年第6期)。然而,如果考虑到陶渊明在主题和内容上刻意求新,他为何不能有意创作自传呢?他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也能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他能写别人不敢写或不能写或未曾写的内容,这就是他的独特之处。写文章不取得惊人效果绝不罢休,屈原是这样,陶渊明也是这样,李白、杜甫同样如此,苏轼等人更是这样。
袁行霈先生围绕五个要点展开阐述,重点分析陶诗主题的新意,特别是以安守清贫和耕作生活为核心,他指出:“田园诗是他首创,在田园诗中,以农耕为题材,更是陶渊明的首创。”(《陶渊明研究(增订本)》)同样,祭文和悼诗通常由他人代为创作,但陶渊明为何不能打破惯例,亲自撰写祭文和悼诗呢?陶渊明的《自祭文》是迄今发现的最早一篇自祭文作品。虽然缪袭、陆机、傅玄等人此前创作过自挽诗,而且陶渊明写的挽诗命名为《拟挽歌辞》,但这并不影响其内容的独特性。
游戏之作,兼安慰亲朋
根据《拟挽歌辞》的内容分析,虽然表达得非常悲痛,但其中也夹杂着不少诙谐的成分。诗中描述“想要说话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想要睁眼眼睛却看不见光芒”,体现了肉体消亡而精神并未完全消逝的状态。外在的我一本正经地念诵悼念自己的挽诗,而内在的我却依然能够感知,这种情景本身就充满了荒诞感。诗里提到“只遗憾在世期间,喝酒的数量不够多”,已经离世的人还在惦记喝酒的事情,这种情绪可以看作是豁达的体现,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戏谑的言辞。《自祭文》中也存在类似表述,例如“容颜已经昏暗,听到的声音更加微弱”“我行路茫茫,墓门风声萧萧”,这些都是超脱常想的文字,所以苏轼曾说:“陶渊明《自祭文》在气息奄奄之时写出奇妙语句,难道涉及生死话题吗。”
临近生命终点,鸟儿的叫声显得格外悲切;人在弥留之际,话语往往充满善意。陶渊明清楚自己时日无多,预想到死后孩子们哭着索要父亲,亲密的友人安慰着哭泣,因此他撰写了祭文和挽歌,用豁达的言辞抚慰亲人故友。天地定下规律,生命必然有消亡的时候,又提到子夏说过的话,说生死都有定数,荣华富贵由天决定;在《仿制悼亡诗》的开头写道,活着就会有死亡,早逝并非命运催促,生老病死是人生中本来就有的现象,本来没有必要放在心上。《自祭文》提及陶子即将告别客居之所,永远回到根本的家园,活在世上不过是暂时的寄居,唯有离世才是彻底回归最初的故土,所谓“我原本来自泥土,最终仍要回归泥土”,将死亡看作是一种解脱,“人生确实艰难,死亡又算得了什么”,既然自己已经看透了生死的界限,那么亲友又何必过度哀伤呢
受当时风尚影响
晋朝的读书人举止洒脱,不受拘束,以享受当下、吟诗作赋、畅饮欢宴为常态,这种生活态度深受文人圈青睐。官场上的纷争和人生的短暂无常,让他们内心变得孤僻,在建安年间那种意气风发、抒发忧愤的基调,逐渐转变为正始时期藏锋守拙、恣意狂放的风格,这种思想上的转变,使晋人对生命更加超脱,注重回归本真,寻求心灵自在。晋代人非常看重生死问题,但在实际行为中,他们面对死亡却十分从容。这种态度反映了他们对待生死的一种复杂心态。《文选》收录了魏晋时期缪袭创作的一篇《挽歌诗》,陆机写了三首《挽歌诗》,傅玄创作了一首《挽歌辞》,这些作品都是作者为自己所作。这种社会风气,必然对陶渊明创作《自祭文》和《拟挽歌辞》产生了作用。坚持这种看法的,有宋代赵泉山,也有日本学者桥川时雄,他主张:陶渊明的《挽歌诗》和《自祭文》,确实是为了顺应当时的社会习俗而创作的。
文学作品的构思往往需要深厚的情感积累,俗话说“厚积薄发,灵感迸发”“苦苦追寻不得,偶然遇见却毫不费力”。从陶渊明现存的篇章来看,《自祭文》《挽歌诗》绝非一时冲动写成,其创作缘由应当包含多重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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