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四分之三动力电池流入灰色地带，小作坊高价回收乱象亟待整治

2023 年，四分之三动力电池流入灰色地带，小作坊高价回收乱象亟待整治

一块电池，在为一辆新能源汽车辛勤服务了八年后，即将报废。然而，它的主人却陷入了两难境地：正规公司的报价太高了。低得几乎等于卖废品。

这时，路边小修厂向车主伸出了橄榄枝：高价回收动力电池。

“高价”两个字彻底改变了这块动力电池的命运——它被运到居民楼内遭到暴力拆解，甚至因操作不当而起火，吓得操作人员赶紧将其扔出楼外。

这个故事，不仅是一个动力电池“下场不好”的悲剧，更是当前动力电池回收行业灰色地带的一个缩影。

据官方统计，目前通过正规渠道回收的动力电池占比不超过25%，其余四分之三的动力电池流入灰色地带，面临各类风险。

01 小作坊不应成为电池的归宿

“2023年，我国废旧电池退役量将超过58万吨，到2025年，我国动力电池退役量将达到82万吨，2028年以后，这一数字将超过260万吨。”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理事、研究员胡庆培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这个数字非常庞大，未来几年还将继续增长。”

动力电池回收仍处于行业上升阶段，前景广阔，如此巨大的市场规模吸引了数以万计的企业进入。

截至2024年4月，已公示的符合废旧动力电池综合利用行业标准的白名单企业（即动力电池回收“正规军”）有156家，但在企查查平台上能查到的从事动力电池回收的企业，却只有156家，就有12万家。

156万与12万，是当下行业内的“冰与火两个世界”。

有媒体对一些不具备资质的动力电池回收“黑作坊”进行了实地调查，有的网络主播在视频平台公然兜售“锂电池拆装课程”，承诺198元就可以教你。有的企业将锂电池从新能源汽车底盘上拆下来，这些拆下来的电芯有的已经严重老化鼓包，极易发生爆炸。甚至还有隐藏在居民楼里的电池回收小作坊，记者走访门店时，店里的锂电池突然起火，一名小伙子慌忙将其抬出门店……

“这些小作坊没有正规厂房，不按照正规的回收流程，对回收来的废品也不进行处理，而是直接倾倒在土壤中，污染环境。”北方工业大学汽车产业创新研究中心研究员张翔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但不按要求处理就意味着成本降低，成本降低，回收的价格可能还会更高。”

如果消费端与正规回收端没有做好对接，很有可能动力电池“退役”之后，被这些扰乱市场秩序的不法企业“截留”。

“退役动力电池流动缺乏闭环机制和管理，亟待严格监管和控制。”胡庆培说。

02正规企业为什么赚不到钱？

疫情期间，锂矿价格暴涨500-600%，镍、铬等贵金属价格也随之上涨，大量非正规企业、小作坊入市捞钱，获取暴利。

在黑作坊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白名单上的正规企业却遭遇着截然不同的境遇。

“正规企业的回收成本比小作坊高很多。”张翔说，“正规企业的电池回收业务大多依附于其他业务，因为单靠电池回收很难盈利，难以支撑整个企业的运营发展。”

随着国内锂矿开采规模扩大，全球锂价下跌，利润下滑覆盖整个行业，对于小作坊来说，及时退出市场止损相对容易，但对于正规、长久经营的回收企业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从行业整体来看，虽然电池回收行业近几年经历了锂矿价格的大起大落，但毕竟还是一个新兴行业，2012年新能源汽车进入私家车市场，到现在也不过十余年，动力电池的使用周期一般为5-8年，而电池回收的高峰期近两年才会到来。

一个尚在探索中的新兴产业，需要各方的支持。

在动力电池回收行业，正规企业利润微薄，盈利难度较大，因此与环保处置不达标的不正规作坊相比，明显底气不足。

“行业刚起步的时候，肯定会有一段艰难的时期。”张翔说，“企业投入之后，很难收回成本，投资回报周期很长，这时候就需要国家和地方政府对企业进行扶持，出台相关的补贴政策。”

03 如何建立正规渠道？

正规企业、正规渠道对动力电池回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正规企业的流程、处理的完整性、安全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可控的’，可以通过正规渠道进行规范、管理和监督。”胡庆培说。

针对正规企业的支持政策已开始落实。

4月8日，国家发改委发布《中央预算投资节能减碳专项管理办法》通知，提出了一系列针对新能源领域的政策支持项目，其中就包括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拆解与回收利用。

成都、深圳、福建等地也纷纷出台动力电池回收专项补贴、资助政策。

2023年底，工信部发布《新能源汽车动力蓄电池综合利用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记者观察发现，这份文件其实蕴藏着未来动力电池回收“破解困境”的“钥匙”。

该文件对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回收的“生命周期”进行了全面规范：从研发设计开始，电池都会被赋予“身份证号码”，其“生命周期”都会有痕迹；安装阶段记录电池的详细信息；销售阶段要提醒车辆用户履行电池回收义务，告知回收的要求和程序。

虽然这份文件尚处于征求意见阶段，但实际上已经吹响了整顿和规范动力电池回收行业的号角。

“我们将对动力电池的全生命周期，从生产、使用、回收到最终报废，进行精细化追溯管理，做到全程可追溯、可识别。在此基础上，我们将利用大数据把控回收渠道，进而优化利用渠道等措施。”胡庆培说。

张翔认为，“我们在抓好动力电池回收的同时，也要通过行政手段关停这些不正规的回收渠道，它们的存在对‘正规力量’是一种危害和威胁。”

“75%与25%这两个数字的对比告诉我们，最关键的环节是电池回收渠道需要进行规范管理，减少甚至杜绝通过非正规渠道回收动力电池。”胡庆培说。

今年工信部发布通知，暂停受理新能源汽车动力蓄电池综合利用申报规范条件，此举旨在提高白名单企业资质的含金量，警示回收行业切勿盲目投资。

“白名单”不应只是一份名单，而应成为行业标准和规范的标杆，让这些遵守法律法规、致力于环保的受监管企业盈利、发展，让社会各界都重视动力电池回收对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的巨大潜在影响，共同打造一个健康发展的产业。